在是否要如实回答这个问题的选择上，段青涵显得有些举棋不定。
总不能告诉对方，自己是不想叫“师兄”吧？
虽说“师兄”这个称呼，按照沈道心的说法，的确算得上是名正言顺，然而沈道心显然并不是看在这一层关系上才提出要更换称谓，而是单纯地想要以此来拉进与自己的关系，让二人显得更为亲近。
可段青涵只觉不解。在沈道心伪装成“苏遒”时所做出的亲近举动，尚且还能用“为了塑造一个关爱师兄的好师弟形象”作为解释，那么现如今双方已经亮出底牌的情况下，对方断然没有必要再将这一关系延续下来，并令其更上一层。
“青涵？”
稍带疑惑的呼唤声传来，段青涵从沉默中醒来，露出一个显得有些勉强的笑容：“啊，对、对不起，师兄，适才我头有些晕，没能听见你说什么……”
少年的谎言如此信手拈来，表情纯真又胆怯，看不出端倪，顺势还将对方最为在意的称呼作为诱饵，成功地打消沈道心眼底的狐疑，令后者半真半假地担忧起来：“头晕？可有去看医师？”
段青涵微微摇头，唇角弯起，像是被春风亲吻着的嫩叶：“未曾，不过应当并无大碍，大约是受了点风寒，待会儿运转一下心法，便可痊愈。比起这个，我想还是先向师兄汇报一下情况更为重要。”
念及段青涵总是如此乖巧，抛去“重生”这件事，从未对自己有过半点隐瞒，由此沈道心未作他想，点头应允，又调笑道：“那你可得说快些，否则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。”
见他这般轻易地就将自己有可能身体不适的话题带过，段青涵心底的疑虑加重，却还要强装镇定：“我已与苏雨晴沟通过，她愿意假死脱离苏家。我打算吃完饭便去暗中查看她的情况，若是听话，不介意帮她一把；若是想告发，那便斩草除根。”语罢，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决定有些自作主张，并未问过沈道心，连忙补了一句，“不知师兄意下如何？”
意下如何？沈道心正欲回答，瞥见段青涵下意识低下的头，当即回过神，笑了笑：“你尽管放手去做便是，往后也无需再向我汇报。出了什么事，师兄替你兜着。”
这段话似是一粒随着流星一同坠落在寂寂荒野的火种，瞬间将灰败的世界点燃。炽热的烈焰席卷着大地，段青涵心头蓦地生出一股喜悦，他抬起头来，那股火光似乎也在他眼中灼灼跳动，亮得让人移不开目光。
“我不会让你失望的。”
沈道心被那双满溢着喜悦和憧憬的眼睛盯着，心里那些见不得人的阴暗念头顿时无处遁形。他仿佛心脏漏跳一拍，逃似的移开视线，原本想好的赞美措辞纷纷忘了个干净：“……青涵不是饿了吗，早些吃饭吧，待会儿最好还是得去找个医师看看，身体要紧。师兄我还有事，便先不打扰你了。”
段青涵尚未来得及说句告别之词，便见那镜子里的人影变回了自己。他略带遗憾地将镜子收好，一边心不在焉地吃着菜，一边在心里狠狠地自我检讨。
师兄对他如此看重，他竟然还揣测对方心怀不轨，当真是狼心狗肺！就算师兄不是真的喜欢他，那、那定然也是有好感的……师兄那般光明磊落的人，怎会骗人呢！段青涵啊段青涵，有这闲功夫质疑师兄，还不如多把那无情道心法循环几遍呢。